打開報章,赫見「亞洲藝術節」報導文字。
去年在大會堂看日本夫妻彈箏,其架勢有如排山倒海,景象猶歷歷在目。想不到轉眼又是一年,新一屆「亞藝」再次來臨,真不能不嘆一句光陰似箭。
今屆亞藝節目,比往年富生氣得多,最低限度有兩個爵士樂節目,樂手配搭新鮮而吸引。印度樂隊與香港樂隊同場比拚,樂趣精采可期,而另一邊廂,海山大師又重臨香港吹尺八,我已看過他表演,然這回馬來西亞樂隊與他合作,說不定會擦出火花。他已入籍美國,卻長年居於日本。他再來讓香港樂迷現場欣賞日本傳統竹管特殊樂音,畢竟好事。
「亞洲藝術節」改由阿拔當頭頭,佢認為推行「亞洲藝術節」不一定只跳那些一千幾百年歷史的民間舞蹈,所以今屆節目便給人煥然一新感覺。
坐在馬桶上看完報紙,我立即更衣出外,蓋因周身刀約我共進行政早餐。出門前開書櫃鐵盒,取回港證和回鄉證放在身,因為餐後,要與歌頓張會合,前往珠海打高爾夫球。
在香港,我從未試過在正午十二點鐘之前拿起刀叉來鋸牛扒。五星級鬼佬總經理構思出行政早餐,旨在增加收入,或許真可吸引一些生意人,利用早餐來傾生意。今回,我初次試這新玩意早餐,睡醒後第一口食物竟會是牛肉,似在受罪!
周身刀為人不執著,正與我相反,我把自己那塊牛扒也讓給他吃,他據桌大嚼,我猜他大概可以連午飯也不用吃。
在長長的食物枱上,我找不到穀麥,只有討好小孩的各種cornflakes,五星級酒店如非歐美品牌或許在這點上比較隨便。幸好乳酪是酒店自製,肯定新鮮,但我不肯定他們有否加入活乳酸菌。在超級市場,乳酪品牌眾多,教我用Tsubaki(椿花油,中國叫茶花油)的Ling姐提醒我,市面有些乳酪甜而不酸,還不附加活乳酸菌,欺騙大眾。
幸好橙汁是榨的,五星級酒店不用罐頭貨,總算維護聲譽。蛋有多種選擇,我自然選吃不用油的boiled eggs,兩隻。
周身刀不知從那裡搭到一條路,說可以搵到機構提供一筆錢,執行計劃宣傳大亞灣核電廠。他正組織人手,集合各路英雄,實行反擊馮神甫那個簽名黨。
「我知道你每日都有剪報,又將核電廠的正反資料分類,全香港好似你咁做嘅人唔夠十個,你係我呢個計劃最適合人選,你一定要幫我。」周身刀先向我猛派高帽,令我感覺手中那杯橙汁並不太酸,我肯定它並非剛搾好才拿出來的。
「我可唔可以知道你呢個計劃係邊度出錢?」跑江湖,在外邊搵食,我本來不應該提出這個敏感、尷尬問題,但我實在對該行動金主好奇,所以明知周身刀不會答我,我還是試一下。只見周身刀先尷尬兩三秒鐘,繼而笑口噬噬:「我都係爛頭蟀,有人叫我做,我便應承,真正出錢嘅係邊瓣我都矇查查。」既然周身刀這樣說,我就無謂再窮追猛打。
「我係有剪存《明報》同《信報》討論核電廠嘅文章,但係我無乜認真細讀!」我首先詐形,試圖誇大做該個計劃的困難程度。
「我俾錢你,你要同我細心睇晒佢。」周身刀說:「你幫我做呢單嘢,我唔會難為你嘅。」
「贊成同反對雙方都有好多文章,收集論據,要細心睇好耐,全職嚟做先至可以攪得掂。」
「你要求做全職就全職,我俾足錢俾你,你甚至可以攞埋OT錢,你一日做多過八個鐘,每個鐘頭我就計番百五蚊俾你,總之你話做多幾多就幾多,唔同你駁,我絕對信得過你,大家咁多年朋友……。當日喺維多利公園,反貪污、捉葛柏,大家都坐埋一齊隘口號。我地係friend嚟丫嘛!」他竟然連那些陳年舊事都搬出來。
「你呢個運動預備幾時開始?」今時今日政治環境動盪,我當個體戶,要懂走位,在商言商,有得搵就搵。我心中盤算,今次起碼可以搵到兩大蚊,支付我今年底到美國過一個白色聖誕。」
「都係愈快愈好。不過我同老細仲要傾吓,有D嘢仲未定得實。」周口含着牛扒道:「日後有消息,我即刻通知你。」
一個月前,我喺報紙專欄寫過反核文字,陳述今日中國最大問題並不是缺電,而是自然生態慘受嚴重破壞,污染程度已到達無可挽救地步。文字見報之後,竟然收過一封讀者來信,說我有正義感。我由學生時代投稿到今日賣文,筆耕十多年,收過的讀者來信只這一封,想來實在汗顏。
「依家反核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好難應付。如果攪唔掂,老細會唔會有hard feeling?」我問。
「呢D嘢我地唔理得咁多,我地盡咗力去做,壓唔住都係冇辦法啦!」稍頓,他反過來對我表關懷地問:「你接呢單嘢嚟做,你自己有冇hard feeling?違反你自己原則喎!」
「冇!以事論事,用科學同理性態度嚟對待呢單嘢,冇乜嘢違背良心。」近期澳洲紙同紐西蘭紙唔生性,弱過藥煲,今個月計吓條數,蝕咗成蚊幾嘢,我現在見錢眼開,那有理由不接這單生意!?
「其實香港人真係好驚唔驚,核電廠雖然而家話起,但係有排都未起好,到起好發電個陣時,今日公開講贊成同反對果兩班人,可能都移咗民去美國,大家無聊個陣時,仲會一齊打吓麻將。
「依家正反兩班人,用市民嘅錢嚟遊埠,呢度去嗰度去,咪仲衰多幾錢重。總之,蚌鶴相爭,大眾不利。」周身刀口若懸河,似無停止之意,我唯有插口打斷他的說話,「一切以和為貴,最好就係大家發財。」
與周身刀分手之後,我立即趕去港澳碼頭,但見歌頓張手持船票,急如鍋上螞蟻。
香港人在近一兩年興起打桌球「督波」,但歌頓張卻中了高爾夫球毒。他時時走去珠海打番十八洞,說打完一次,成個禮拜做嘢都精神好多。
通過澳門和拱北的海關十分方便,而往球場的道路也修建完成,汽車可以開得很快。正午一時,我們已可以坐在球會餐廳內,先吃一點小食,嘆杯熱茶,準備上場揮桿。由於不彈此調久矣,我先到練習場,取兩籃波試打。幾十個波,才港幣兩元,已經打到手軟,打高爾夫球其實不比打桌球高消費,怪不得這麼多日本人搭飛機到廣東打球。
講起日本人飛來中國打高爾夫球,他們有另外配套節目,會多打一洞,打夠十九洞,在酒店房間內,多打一洞,揮他們下半身體的桿進入臨時女伴的洞內。
歌頓張比我多打球,球技卻好不過我多少,我們在球場但求貪玩,享受在綠油油草地步行樂趣,所以不記桿數。我們把握時間,在三個半小時內打完十八洞,愉快過下午。
當日晚上歌頓張還為我安排精采節目,日本首席搖滾女歌手葛城雪在珠海樂園演唱,入場票價是港幣十五元。我與歌頓在球會吃過乳鴿晚餐之後,便乘車去觀看。
入場之後,舉目所見,盡是架頭,他們像在自己地頭活動,我們香港人反而處在角落裡。當今日本人有財有勢,威過威士忌,來到珠海、中山打高爾夫球,竟然連娛樂節目也從日本空運過來!
葛城雪洋味十足,台風狂野,她唱甚麼我們無法知道,總之動作起勁、歌聲嘹亮,音樂節奏強,舞蹈員服裝鮮豔性感,整個表演,充滿視聽趣味。九十分鐘的演出沒有冷場,看到全身搖擺,相當過癮。音樂會之後還有幻彩煙花表演,我與歌頓沒有留下來看,乘車出關回澳門。由於內地行夏令時間,回到澳門來才十時。
連電話也懶得打,便上的士直駛去文華東方酒店,check in之後,連房也懶得上去,先去葡京看場艷舞,繼而去浴室讓泰國浴姐把身上整日臭汗洗得一乾二淨。
休息室有免費食物供應,不吃白不吃,便弄了碗及第粥加蛋來滿足口癮,之後才回到酒店房間。
刷完牙之後,一躺下床上,不夠一分鐘便呼呼入睡,至於當天早上曾討論的核子發電廠問題,已經完全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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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6 #張氏起居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