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子是我以前做電影時認識的咖喱啡，想不到三四年間已經發了達，成為地產公司老細。

波子喜歡保時捷跑車，一直夢想自己擁有一架，所以改名為「波子」。他的發達經過，容我慢慢道來。有一次，禽獸導演想找一班PUNK仔PUNK女，為求真實起見，於是便到的士高去找，找着「波子」，「波子」一口答應可以找二十人來，人人都可以符合導演的要求。翌日，「波子」果然帶來了二十個PUNKS去見禽獸導演，當時我也在場，幫眼挑人，發覺人人合用，自那時我便對「波子」有深刻印象，知道他非吳下阿蒙，日後必有作為。

「波子」本來在一間運輸公司做跟車，他貪玩又怕辛苦，時常不去返工，但自從那次做過咖喱啡頭拍了一個星期戲之後，便對電影這一行發生興趣，做了咖喱啡頭來，專門為各電影導演提供青少年咖喱啡。由於他找來的咖喱啡多新面孔和有特色，因此多製片和副導演找他，而他的咖喱啡業務也便愈做愈大。

有次吳思遠拍戲，我去探班，碰見「波子」，看見他從一架嶄新的保時捷跑車上下來，原來他已經榮陞車主，實現了他的夢想。這距離他入電影行才三年時間。他見到我十分高興，像是感恩般，說多謝我當年賞識他。他遞給我他的咭片，我打開一看，立即自慚形穢，他已經是三間公司的老細，分別是：「波子」電影電視模特兒訓練中心、裕隆地產公司、醒目女電子遊戲機中心。我問他裕隆地產是怎麼一回事，他答說是與姐夫合股的，是代客買賣樓宇和租售。我問他怎會做這一門，他答是因為他可以找咖喱啡去瞓衝輪候買樓。他說第一次是組織咖喱啡去瞓街買杏花村，一個單位轉手就立即賺五百，極之和味，試過一次之後，便認真地與姐夫合組裕隆地產公司。我問他為甚麼還這麼辛苦去搞咖喱啡公司，他說是因為要長期養一班人，到有需要去瞓街買樓時，便可以動員起來。

去年中，電影公司轉了一張請帖給我，原來是「波子」結婚請我去飲，我沒有去，只送了禮拜托製片交給他。後來「波子」問製片取得我的CALL機號碼，與我聯絡請過我飲茶。我其實跟他不熟，但他卻對我講了個多小時這兩三年間他奮鬥的經過。他一直以為我是讀書人，可以向他提供意見，但其實我才需要他提供教我搵錢的意見。

上個星期，我又收到他的電話，說老婆入了醫院，正要待產，他要我替他的兒子（或女兒）改名。這種事我不敢做，我叫他找李居明，但他硬要我給他做，他的老婆我有印象，她以前也是做咖喱啡的，一身東洋打扮十足個原宿的★妹，她本來有個英文名叫JESSICA，後來改用日本名，叫自己做SEIKO（聖子）。很多人不懂得讀她的名字，叫她做「精工表」，把她氣死。在香港電影圈助理製片和副導演的圈子裡，「精工表」的名字和鍾楚紅是同等地位的。

今天中午「波子」要請我吃飯，他約我到中環奔達中心一間新開張的餐廳去。他在電話裡說，聖子已於前一晚產下男嬰，母子平安，他已見過自己的兒子，要我與他吃完飯後一起再到醫院看看這對母子。

來到這間富麗堂皇新館子，「波子」問我替他的兒子改了甚麼名，我說要賣關子，等我看到嬰兒後才對他說。這頓飯自然令「波子」吃得有點緊張。我對他說：「你而家可以明白我替你個仔改名嘅心情嘞！」

「不如叫啲可以定驚嘅嘢嚟食咯！」他說。

定驚！多遙遠的事情。我記得小時候，母親為我定驚是抱着我去拜神，然後要我飲香爐灰茶。現在想起定驚，猶有餘悸。

伙記端夾兩盅湯，蟹肉伴魚翅，而上面卻飄着一小片金箔，輕輕地在清場面蕩漾。我想起了在《時代周刊》上看到的一張圖片，日本人現在吃的壽司，上面是放有金箔的，想不到吃「金」的風氣，已經吹來香港。

金片可否起定驚的作用已沒有人去理會，但「吞金滅餸」卻無疑是很時髦的事。要形容這頓金碧輝煌的午餐，我想到巴黎麗都的艷舞。

去到醫院的私家房，見聖子在看日本的時裝畫報，一大疊AN-，NON NON放在桌上。她顯然是個開心媽咪。

我見過又肥又白的男嬰之後，波子和聖子齊問我他們兒子的名字，這時我才揭盅，宣佈已改名「平成」。

他們的初部反應是覺得名字太普通，「平」令他們想起「平平無奇」，「成」則是太普通的名字。

於是，我惟有詳細向他們說，他們兒子的誕生是與日本的新天皇明仁繼位同一天，而明仁的年號是「平成」，所以取「平成」作名字很有意義。「平成」是經很多專家研究才選用的，來自《史記‧五帝本紀》中「內平外成」一語，以及《尚書‧大禹謨》中「地平天成」一語。經過日本專家計過算過，一定是好名字，波子和聖子立時改變了剛才的態度，特別是聖子，甚至覺得自己的名字與日本天皇的年號相同是光榮和榮譽的一件事。

波子聽我說他的兒子日後會「家內平安、對外成功」，亦很高興，他問我對外會成功到怎樣的地步。我笑着說：「好似晏畫食果餐飯咁，吞金滅餸，大魚大肉，榮華富貴！」

波子開心不已，要送一件禮物給我，我說：「唔該你同我請個咖喱啡，同我排隊買番層樓……」。

#####

[ #1989 #張氏起居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