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
是日也:投票選低能


我家隔鄰是一所政府小學。莘莘學子的讀書聲,一直以來都是我完全不用費神的的免費鬧鐘。有時早晨起來,看出窗外見小學生專心而認真的在聽老師講課,不禁回憶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很有溫暖的感覺。我喜歡我的住所是一所政府小學的旁邊,令我時常都看到小朋友的行為和表現,好讓自己間中反省一下。

我喜歡家在政府小學的旁邊,還有其他的理由,例如說,方便我在成人夜中學教書。回憶我十多年前,白天在五台山上班,放工後晚上百無聊賴,於是想到在夜間找多一份工作來做。隔鄰的小學在晚間變成為成人夜中學。我初時走去教書,教得幾年,後來竟然做了校長起來。我做夜中學校長的日子是頂風流的,堂不用上很多,大部份時間都是在教員室做行政工作。校長是要求比教師更早到達學校,這點我做得到,因為我就住在學校隔鄰。我在家裡吃完晚飯,小睡片劇,施施然回到學校,站在門口,見很多教師和學生匆匆趕來上課,有些甚至就站在學校門口,光顧那些小販吃碗韭菜雞紅麵之後便進學校上課,真覺得人生之淒慘。那些教師為博取多些少收入便如此搏命,而學生則為了學好英文想做文員便趕頭趕命,看在眼裡實在不無感觸,這些都是七十年代的事。

日本最大的戶外爵士音樂節《Live Under the Sky》自1977年開始,在1987年,Mild Seven(萬事發)香煙贊助該音樂節到 香港。
  日本最大的戶外爵士音樂節《Live Under the Sky》自1977年開始,在1987年,Mild Seven(萬事發)香煙贊助該音樂節到 香港。

我在當夜中學校長時,母親還很康健,時常在廚房弄這弄那來作樂,她喜歡在晚上燉些東西給我父親飲,當然也會有我的份。我家廚房窗口可以望到學校的教員室,有時母親見我坐在教員室看報紙,沒有事做,便會在窗口揮手叫我回家食燕窩,吃完才回到學校。這樣風流的夜學生涯我實在不捨得拋棄,不過後來因為自己生活範圍闊了,夜間交際繁忙,才逼得停止五年的夜校教育生活。

該五年夜校教書生涯,令我告慰的是,可以作育到幾位英才,例如在中環太古大廈有位位陳律師,當年就是我做校長任內的學生。最近我的弟弟買樓,我介紹他找陳律師,陳律師聽到我的電話,動說收少五千元律師費。

政府小學又是投票選市政局、立法局和區議員的投票站,我對香港政治完全沒有興趣,因為我不相信跛腳鴨政府,所以一向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但因為鄰近政治中心,有時也不能不牽涉入內。在競選季節,那些海報、宣傳橫額、木板在當街當巷的地力掛起來,我怎能視若無睹呢?另外,那些助選團不時在街上派傳單、廣播,甚至上門呼籲支持,並且請人去參加那些政見發表會,所以我就算像一般婦孺那樣推搪,我也至少知道香港地還有一些人是對本地政治熱衷的。

投票選舉日,很多在電視上時常露面的行政、立法局議員、市政局議員,都會來到我家隔鄰的學校,他們有可能是巡視,也有司能是為自己支持的競選議員打氣。過去十多年來,我幾乎與一半的議員見過面,而且其中大部份都曾握過手和談過話。李柱銘有次問我對基本法的意見,我對他說基本法講來講去、或者改來改去都是廢物,因為大陸高官這種不尊重香港人的態度,怎會真的跟你研究製定基本法,花心機攪下去都只不過是多餘的。

今天三月九日,一早把我吵醒的不是小學生在操場集會的校長廣播聲,而是助選團利用傳聲筒呼籲選民投票支持的聲音。我起身去完廁所之後,照例上床繼續倒頭大睡。

中午時候,打開電視機,在新聞報告中見李登輝與李光耀會面談話的中段。《南華早報》說,現在是李家天下,大陸有一個李鵬,香港又有一個李鵬飛,姓李的在政壇上真的會飛嗎?我希望會飛的是李柱銘。

我寫好一篇《奧斯卡電影前瞻》的稿傳真到台灣去之後,跟着再傳真一張單去催靚女公關公司找數,我替她寫了多篇投資海外地產的公關稿,三個月都未見支票來,實在火滾,於是作最後通電,聲明再不找數,實行把此消息利用傳真廣告天下。

三時出門,去中環與老胡飲下午茶,老胡說富士山的櫻花開得很美,問我有沒有興趣去,我說N年前已看過櫻花,現在日本對我唯一的吸引可能只剩下琉球。他說很多年前曾試過做琉球的宣傳,死得一塌糊塗,這個地方暫時未有計劃去宣傳。

黃梅天氣,身有濕漉漉的感覺,想起去會所健身兼焗桑拿。夏天就快到,是應該操FIT的時候了。

回到九龍旺角,晚飯約了與邵國華談出書的事。我預備向他講對「護書運動」的意見。但時候還早,才五時半,在街上見百老匯戲院上演《無聲的歲月》(A WORLD APART),以前看過《自由萬歲)(CRY FREEDOM),頗有好感,覺得道義上應該支持這類反南非隔離政策的電影,於是購票入傷。這類略為煽情的政治電影應該多些人來看,它至少對香港人的政治冷感症提供治療作用。吃過飯後,已是九時許。我以為家隔鄰的投票站收檔了,但是走近才發現燈光火着,人頭湧湧,喧嘩聲仍是在繼續,我真佩服那些助選員的氣力,他們認真得很呀!經過投票門口,我竟然被兩幫助選員半催半哄的推了入投票站內,政府人員要看我的身份證和投票通知書,他們交給我一張表格。兩個人名中,我要選一個。

我瞥過兩個競選者寄來的宣傳單張,兩人的政綱,一個寫的文字有標點符號,我讀了第一句,至少覺得通順。另一個寫的是沒有標點符號的文字,我讀第一行已發覺有困難。以我搖筆桿的人來說,我一早知道誰人比較優勝。

但我拿着選票的時候,我突然有另外的想法,我可以違背自己的判斷,選舉一個低能的人。我的解釋是,這樣做表示我對香港政治的不滿和抗議,我想做一件小小的顛覆常規的活動。

我在三月九日投票選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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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9 #張氏起居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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