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搬到維多利亞公園附近住,初時心想每個星期總會有兩三天到那裡慢跑,怎知入伙了三個月,每天回到家裡都忙到團團轉,沒有一刻鐘空閒,完全不容許到公園跑五至十分鐘。在新居住下了之後,我才明白一個人運不運動,與居住近不近公園沒有關係。買樓的人如果為了住近公園而多付二十萬元其實是愚蠢的。
我這個人是客廳運動迷,喜歡在電視上看各種各類的體育節目,平時卻甚少運動。但在這一個月,我竟然運動到加零一,我說的是聲援北京學生的運動。
八號風球在維園那次集會,五時半便與嘉芙蓮同往,並遊行到新華社門前靜坐,在狂風暴雨中捱了近三小時,到身體幾乎發抖時才退回家。百萬人大遊行那天,原本想到大會堂低座與從大埔趕出來的同事史丹利等人會合才再隨大隊出發,但收音機在一點鐘新聞報告時已說,遮打公園一早已人山人海,於是便打電話到史丹利的傳呼機台,留下口訊告之不能前往。我在家裡又聽收音機、又看電視,密切注意遊行隊伍,並等待他們在門前經過。隊伍喊的口號震天響,人未來到,喊聲已到,令我情緒起伏不已,嘉芙蓮拖了我出門口,趕快走到街上。
初時我無意立即加入遊行隊伍,只在路旁做旁觀者,嘉芙蓮等不及,走進了佛教徒組成的隊伍行列裡,我原本以為佛教徒示威遊行會沿途唸《心經》或者其他經文,但其實是一樣喊口號喊到聲嘶力竭。或者我應說明白,李鵬等這小撮人,惡行滔天,唸佛也不能救他,大聲喊口號叫他下台才是唯一解決辦法。以前不明白「佛都有火」這句話怎解釋,在該次遊行裡我終於明白。
當晚有親戚在九龍設婚宴,我與嘉芙蓮到九時才趕到酒樓,席上各人大談國事,說得熱情高漲,大家都似乎忘記了來參加婚宴。畢竟在國難時候,有誰還有興趣去高興呢?!
佳餚美味延到九時半才上枱,餓到我胃部發聲。今次婚宴十分特別,開席前,酒樓經理竟然出來講話,祝賀一對新人百年好合,之後請全廳員工推出一座結婚蛋糕送給新人,禮成之後,經理卻不步下台階,仍繼續講話,說得「九唔搭八」:今晚婚宴佳餚都有名堂,請大家仔細品嚐。
婚宴菜單不是早已訂好嗎?怎麼會有新名堂。我聽不太懂他甚麼意思,所以便留意每道菜的配搭。在第一道熱葷上枱時,嘉芙蓮心水清,已看出名堂,細聲對我說:子揚燉冬菇。
該酒樓用的明顯是日本冬菇,燉的火喉卻足夠,很易入口,湯亦甜。
隨後上的菜也算美味,是我在婚宴席上遇到的尚佳水準。我因為肚餓,所以當晚吃得較多,對每道菜都有印象,至於每道菜名堂,在乘地鐵回港島的途中,我便與嘉芙蓮試圖思索出來。
想到酒樓經理熱情對北京學運發表意見,我們便聯合朝該個方向猜度,結果想到幾道寓意:串燒京鵬肉;周么義子裙翅;塵雲燴豬手;國防基圍蝦;昆布伴燒上羊肉;田七鎮壓什會煲;火燒霓城鄧家雞;小瓶花雕浸縮頭老烏龜;吾爾開稀潤喉蓮子糖水;北京戒鹽咸小點。
回到家,趕快刷牙、洗澡,然後上床。該個晚上我卻一直輾轉反側睡不穩,可能是吃得過飽一點。
翌日,睡到陽光入屋,我知道很多工作要做,但我還想賴床,如果不是害怕內急會傷腎,我打死也下床。
此頓婚宴無疑吃得愜意,然而我必須坦白說,我不希望再吃到同樣菜餚的婚宴。(完)
#####
[ #1989 #張氏起居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