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0月】
是日也:鮑翅作早餐


近期我已用了流動電話,但傳呼機仍未交回傳呼機公司,因為我在早些時候才交了半年牌費和手續費,所以仍放在床前。現時我的傳呼機只有一個用途,就是當MORNlNG CALL用。

今天早上十時傳呼機響起來,我躺在床上想起前一個晚上並沒有落CALL,何解會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呢?莫非有貴客!

我看機上顯示的名字,見是LO CHAI。LOCHAI是誰呢?看得我一頭霧水,照拼音應該是老柴?但香港有幾十萬個老柴,那麼那一位找我呢?再看電話號碼,卻覺得十分陌生。我在不願意的情況下打電話到傳播台去問。

小姐說,是台北長途電話,老柴找我。台北的老柴?李登輝今年大概六十歲,還未算老柴,不會是他找我吧!那麼誰找我呢?我的台北朋友大多是三十來歲,沒有甚麼老柴,而且我的朋友之中,從沒有一個是姓柴的,真想不透。

我依電話號碼打到台北,用國語問:「請問柴先生在嗎?」

怎知對方回答:「柴你個死人頭,你唔識國語唔好學人講呀。我是老蔡。」老蔡是江西省人,但他說起廣東話來也頗地道。

真係倒霉,一朝早便被人噴,都是傳呼台累我。事實上香港傳呼台的服務水準近年急劇下降,壞事有餘,成事不足,將來被流動電話所取代,也是應該的,不值得同情。

「我現在在機場,就上飛機啦,我想約你一點鐘一起吃飯。」老蔡說。

「你在機場?那個機場,台北還是香港?」我覺得奇怪,怎麼老蔡的電話號碼竟是在機場。

「你還未睡醒,你打長途電話給我,我當然在台北啦。我在用大哥電話呀!」老蔡好像覺得我是土包子。

中午一點鐘,我去到機場富豪酒店內的豪苑,找到位子坐下,老蔡已經來到。

「台北甚麼時候批准用大哥電話啊,怎麼我還未聽說過。」因為我現時在為一家流動電話公司研究台灣市場,所以一直對那邊法例十分留意。

「台灣的老大現時每一個都在用大哥電話,你真的跟不上形勢啊!在台北用無線電話比香港更簡單,台北很多人家裡都有『小耳朵』,只要把線搭在『小耳朵』上面,你便可用。」老蔡所說的「小耳朵」,就是衛星天線,台北安裝的費用比香港便宜十分之九,所以大部份家庭都安裝了,用來看日本NHK的電視節目。

由安樂電影公司支持的Columbia Classics(新華戲院)從1985-1990年代初,主力放映藝術電影。
  由安樂電影公司支持的Columbia Classics(新華戲院)從1985-1990年代初,主力放映藝術電影。

「我們到澳門的船票訂了幾點?」老蔡是台北一間高爾夫球俱樂部的經理,他今次來香港其實是到澳門看賽馬,因為他上個星期在台灣賭澳門馬,贏了大錢,所以要親自看一看。

「三點鐘,我們可以慢慢吃。你要吃甚麼點心?」我把點心紙拿給他看。

「不要吃點心,你叫伙記拿一大窩雞燉翅來,我們就當飯吃。一大窩,每人可以吃三碗。」老蔡不算是台灣的闊佬,但他的派頭已令我吃不消。

「我今次來香港和澳門三天兩夜,連早餐和宵夜,大概吃十餐,我打算每一餐都有一碗雞燉翅。我找你,就是想問你早餐在甚麼地方可以吃到雞燉翅。」老蔡的豪氣,清楚告訴我,他是台北近年經濟起飛的受惠者之一。

「早餐要吃雞燉翅很容易,你通知酒店,他們便會把晚上吃剩的一碗留給你,在早上送到你房間就是了。」我告訴他怎樣安排他的早餐。

老蔡很喜歡吃,而且很願意花錢吃,上次我到台北,他請我到新同樂吃香港的阿一鮑魚,又到一間西餐廳雅宴吃牛扒,十分美味。我在香港從來未吃過這樣的好東西,後來朋友告訴我,台北的阿一鮑魚賣一千多港元一隻,至於那塊牛扒,賣八千台幣,差不多二千六百港元,我才知道吃的是日本松★牛肉。

來到澳門馬場,觀眾並不太少,可能是這個週末香港賽馬在星期日舉行的緣故,所以有較多香港馬迷來澳門觀戰。我對澳門馬場的設計很有意見,看台前面全封了玻璃便很有問題,玻璃不單止阻止空氣流通,而且令我有受困的感覺。另外,澳門的沙地跑道和馬匹都未夠水準,所以我觀戰心情多過搏彩心情。我想着把子彈留在賭場玩幾舖百家樂,所以我只盲目投注三場,選擇女驕師策驕的三匹買獨贏,那就是第一場五號麥芽糖(瑪汀妮),第三場五號凌箭(卡雲妮),第四場三號明星(卡雲妮),結果是直通快車。但老蔡卻好運,六場馬卻中了三場,其中兩場竟然是連贏。我問他怎樣選馬。

Photo Credit : Andy Chan 陳德明 @ OneArtGallery
  Photo Credit : Andy Chan 陳德明 @ OneArtGallery

「我有台灣貼士,」老蔡說時笑得有點神秘。

晚上在江南飯店吃烏雞燉翅,老蔡吃得津津有味,說是天下無雙,而我對烏雞有奇怪的聯想,總以為烏雞有某方面的特異功能。

果然,烏雞令我在賭場發揮特異功能,我玩百家樂,連贏四局,殺了七千多元。老察玩廿一點,也略有斬獲。

乘夜船回到香港已是晚上十二時,老蔡又說肚子餓,要吃宵夜,我們便驅車到洛克道的食肆,照例又叫了一大窩翅。伙記問我們吃得下嗎?老蔡說,有半窩是留到翌日作早餐。

跳上的士,在送老察到開業不久的新世界海景酒店的途中,正有電台的新聞報告,說有示威者在新華社門前靜坐,抗議北京政府大事慶祝「國慶」。老蔡說久聞新華社其名,卻未到過那裡,所以叫司機兜他到那裡看一看。

來到新華社,老蔡跳下車,走去跟在那裡露宿的示威者寒喧,我坐在車上等他。不多久,他跑回來,向我索那半窩魚翅,然後拿去給睡在新華社門前的示威者吃。

「你明天的早餐沒有魚翅,怎麼辦?」我問老蔡。

「不用擔心,我明天十一時半才起床,所以我第一口食物必然會吃到魚翅。我現在很想念吾爾開希,如果我現時在巴黎,一定去帶他吃魚翅。」在新世界海景酒店門前與老蔡分手時,他對我說。

「你明天可以到酒店裡的滿福樓約朋友吃飯,那是全香港最好的吃飯地方。聖誕節在台北見。」我在車上伸手出窗外與他握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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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9 #張氏起居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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