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1日（星期日下午）在上環文娛中心看到感動至深一場戲：不同世代三女人，（婆婆、母親、女兒）超時空同場出現在舞台上，各自訴說家族經營之中餐廳在自己心中意義。她們說話感人，乃因為濃縮了一個移民英國華人家庭百年血汗史。

第一代Lily Kwok，1918年廣州出生，於1925年時感受到日軍臨境壓逼，輾轉逃到香港，落腳灣仔，為英國人家庭當家傭。第二代Mabel在香港成長，而Lily得英國主人眷顧，因此帶領全家移民英國，在那裡誕下第三代Helen Tse.

Lily承受英國主人些微遺產，可在沒華人競爭的Middleton開中餐館，靠秘方咖哩雞立足，還能開第二家餐廳，而孫女兒Helen進入劍橋法律系，畢業後還當上律師。

可是在2005年全家三代轉到曼徹斯特城、生活正要「翻身」進入小確幸時候，她們卻懷疑未來，感覺徬徨無助。家族經營的中餐館，要否繼續做下去？

以上是英國華裔作家Helen Tse《Sweet Mandarin》（2007年出版）家族回憶錄撮要。該書紀述一華裔家庭在英國開餐館百年艱苦奮鬥經過，相當吸引讀者，暢銷風行30多個國家。留學英國鑽研戲劇的胡海輝，於2008年看到該書，深有所感，得作者首肯，與編劇莊梅岩，連同倫敦華人劇團True Heart Theatre，在2009年Tristan Bates Theatre，率先以英語搬演該書上舞台，演出幾場。

到2015年，胡海輝與編劇鄭廸琪親到曼徹斯特Sweet Mandarin餐館見作者孖生妹妹搜集資料，創作出具史料又富感情的劇本《流徙之女》，由胡成立的一條褲劇團演出。

到2018年，韓裔編劇In-Sook Chappell又把該書改成舞台劇本，由Jennifer Tang執導華人演員以英語演出，巡迴英國六個城市。

胡漢輝留學英國，對種族歧視這問題敏感，所以他搬演《Sweet Mandarin》這部真實家族史上舞台，不只想講普通移民家庭故事，而聚焦diaspora流徙這個概念上。他試圖提升移民家庭問題，希冀達到探討近百年華人命運這個高層次。

《流徙之女》劇本第一個爆發點是，小孫女Helen有天透露，她不再做律師，要進餐館廚房裡，泡製新菜肴，想轉營成為新時代中餐廳。她的決定對她母親Mabel來說，簡直晴天霹靂。母親朝夕盼望早日脫離又熱又髒又逼的餐館廚房，聽到自己寄托翻身的女兒放棄當律師，竟然要重走自己舊路，暴跳如雷！

胡漢輝把他劇本的戲劇重點放在家庭寄托孫女當「律師」還是「廚師」這世俗問題上。該段悲情辛酸劇情，其實只是茶杯裡風波。移民家庭裡母女想法相反，與在世界各地作為異鄉人的華裔命運拉上關係，未免牽強。新時代女性想當「廚師」而非「律師」，本來已足夠戲劇性、社會性來發展出時代里程碑文藝作品，只是胡海輝沒盡量發揮該真實事件，而轉去從自己不熟悉的全球華人流放各地這個角度去演繹故事，便說不出意義來。

該齣改編話劇，另一美中不足之處在於結尾，由移民家庭第二代母親Mabel來說最後幾句話：大意是說希望新開的第二家餐廳，受流氓破壞後，能順利經營下去，閤家平安幸福，將來可以衣錦還鄉。

故事結局是希冀美好將來，其大團圓想法，固然陳腔濫調、老土，亦脫離現實。今天英國華裔移民，將來有多少人會樂意回歸大灣區嗎？

《流徙之女》是齣感人好戲，因此曾代表香港於2018年在上海〈香港演出月〉登場）。今回多得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贊助，一條褲劇團在疫情未過時，可重演這部2015年佳作。這部紀述英國華人移民家庭百年血汗史的舞台劇，有資格成為香港文化保留作品，值得多番重演接觸更多觀眾。惟希望日後劇本多演繹主角小孫女Helen她棄律師高薪而跳入熱廚房的鴻圖大計，讓香港觀眾明白，從劍橋畢業的英國華裔律師創新選擇的理由。我們都想知道她的宏觀偉略、世界觀、以及對未來和對中國與香港抱甚麼看法。導演與編劇其實未創作完成這部《流徙之女》，他們要親訪Helen Tse, 把她要當「律師」不當「廚師」的說法完整搬上舞台，將這時代訊息傳播開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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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條褲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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