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國家只可選一作品競逐奧斯卡外語片獎，《滾蛋吧！腫瘤君！》富新鮮感而易入俗眼，一下子便把賈樟柯描畫今天中國灰暗面的《山河故人》逼了出局。《山》片已經於2015年法國康城電影節敗給侯孝賢的《聶隱娘》，現在對著2016年奧斯卡再失落一次，奈何。優秀電影總是多難。賈樟柯家鄉在山西汾陽，從1997年《小武》開始，他一直拍攝家鄉故事，並把當地帶到全世界，連巴西導演製作電影，也都取名《山西汾陽》。賈導國際影響力，遠大於你想象。

《山河故人》不例外以山西汾陽為故事背景，主角是當今中國最火紅人物-----山西媒老板。影片以1999、2014和2025三個時段，來表達該個主角人物，簡略呈現這代中國土豪煤老板人一生。該片看來似乎是人物小故事，可是格局卻宏大，說是迷你史詩不為過。該片主要由歐洲和日本（北野武公司）投資，作為國際級導演，賈樟柯出手當然不低，輕而易舉便放置了大時代、大氣派暗喻，不愧是高手。男女主角約會見面出遊，地點竟然是黃河十九灣。黃河是中華民族母親河，中華文化發源地，有沒有比這更明顯？賈樟柯一開場便告訴觀眾，他這個故事便是今天中國寫照，野心之大，實在罕見。

影片開場是1990年代，那時候為了要高速度追回文革浪費了的十多年，國家逐漸開放，容許西方流行文化進入，英格蘭流行樂隊Pet Shop Boys於1993年翻唱的名曲《Go West》響起，眾勞工大媽隨著強烈音樂節奏在戶外跳舞。《Go West》原曲由美國Village People於1970年代尾所唱，內容是鼓勵美國人到加州海灘去享樂。到「寵物店男孩」翻唱《向西行》，是推動當時沒有出路的英國人跑到美國去。至於在《山河故人》裡出現《向西行》那首歌，則是反映中國於90年代末，全民上下大家心裡都望向西方。

影片故事發展到2014年，片中又響起「寵物店男孩」《向西行》一曲，該個時候中國上上下下已經不只向西望，而是實實在在向西行，甚至帶走全部家當家小到西方，並且定居彼邦。流行半個地球的「寵物店男孩」歌曲《Go West》在此片裡成為明喻，表示全國人民日常生活崇尚物質，大家都嚮往西方，消費狂熱，前所未有。

該片結尾去到2025年，故事主角媒老板已移居澳洲（澳大利亞）布里斯班，他與兒子竟先後與同一女人（張艾嘉）交往。此乃父子同科、親屬亂倫的暗喻。該個橋段恰與曹禺名劇《雷雨》裡親屬亂倫的情節相同。曹禺於1933年開始創作該劇，以亂倫來比喻當時中國社會和國家的最黑暗的情況，而賈樟柯在該片裡，亦設計了亂倫的暗喻，敏感的觀眾便會聯想，今天中國社會和國家情況亦近似如此。

西方物質主義大大破壞人際關係，父子關係會惡劣到一個講中文，另一個講英文，無法溝通，而要由第三者翻譯，甚至還會糟糕到舉起手槍指向對方。不過，賈樟柯畢竟溫文，他仍然相信親情。他讓葉倩文廣東歌《珍重》（1990年）在片中出現兩次。一次是片中的1994年，母親送兒子出國，該段送行旅程原本可以搭飛機，然而母親為了與兒子相處長些時間，母親選擇乘搭火車。在火車上，葉倩文的歌聲便響起。

故事時間來到2025年。山西媒老板已移民澳洲布里斯班，擇居高爾夫球場旁邊的別墅裡。那時候，家庭已經破裂，父子親情不再，而葉倩文廣東歌《珍重》又響起，便已成另一回事，惋惜遺憾。

電影《山河故人》裡面的明喻和暗喻，皆起點題作用，恰當描畫中國人這幾十年生活、思想變化。我認為賈樟柯該些選擇和安排，有點是神來之筆。賈樟柯作品一向針貶中國社會時弊，受海外影迷關注，成為侯孝賢之外另一位普受國際尊重的華人導演。如果你還未是賈樟柯影迷，請快上網惡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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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發表於各大報刊雜誌的文字，現經由作者整理重刊，公開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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