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海嘯的影響在二零零八年下旬逐漸顯現,無綫電視宣布裁員二百多人,受到各方籲論的批評,認為公司在有大幅盈利下仍要裁員,毫無「社會責任」,總經理陳志雲「挺身而出」解畫,表示作為上市公司需要為股東利益著想,為保證盈利有所增長,要作出這個「痛苦的決定」,這些一般上市公司最常見的為保股價的理由,令陳總經營多時的正面形象,一敗塗地,有金融界的朋友表示陳總毋須「挺身」為裁員解畫,由其他較低調的高層出來解畫,比較適合,不致令陳總冠以「屠夫」之名。十二月初截稿時,收到城市電訊主席王維基被委任為亞視的行政總裁,曾任電訊盈科副主席的張永霖則擔任執行主席,這項突如其來的人事變動,顯然是為再一次裁員作準備,王維基作為電訊界的強人入主傳統電視業,普遍認為會令「死氣沉沉」的亞視帶來新景象,而張永霖是電訊盈科的著名「屠夫」,當年電訊盈科裁員便是由他「挺身」執行,在不少人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因此當亞視員工收到此人事變動後,恐怕公司會有新一輪的裁員潮。
過往好些大公司遇上財政問題,為了確保盈利,都會以裁減員工來節省成本,而最常見的處理是委任一位高層人士來執行,然後這位擔任「屠夫」的高層,便會淡出管理層,由其他高層接手公司的業務,重新帶領和凝聚公司的員工士氣,此仍現代管理的權術運用。至於,無綫電視卻沒有如亞視般,突然間委任新的高層來執行「屠夫」工作,而由陳總來身負重任,不禁令人懷疑無綫電視這家公司仍未能過渡現代管理的模式。
二零零八年年中,傳出碧桂園主席楊國強有意收購邵逸夫擁有邵氏兄弟的股權,以此來擁有無綫電視的控制權,當然楊國強作為內地房地產發展商,對電視業務的興趣不及邵氏擁有清水灣黃金地段的超級地皮,可是一場金融海嘯令碧桂園股價險跌破招股價,收購一事現已擱置下來。作為無綫電視大股東的邵氏兄弟的股價也大幅回落,除了清水灣地段外,最有價值的資產便是無綫電視,而邵逸夫和方逸華夫婦提拔陳志雲擔任無綫電視總經理一職,算是一新耳目,雖然陳志雲身為電視台的總經理,又主持清談節目,幕前曝光率比起一些紅星還高,受到不少電影和電視業界人士批評和冷嘲熱諷,而他在幕前的表現來看,十分「享受」這種熒幕前的風光,加上他曾以韋家晴擔任電台節目的主持及配音工作,及後又在商業電台擔任過《醒晨》的節目主持,具有幕前演出的經驗,對身為藝人有一定的感受,自他擔任總經理後,在無綫收費台開先河主持清談節目《志雲飯局》,令他由幕後高層的行政人員身份跳出來,成為幕前的公眾人物。其實過往無綫電視亦曾有過類似的人物,被譽為香港電視史上具作者風範的監製及編劇甘國亮便曾以高層(節目總監)的身份主持過節目,還現身說法憶述當年由他監製的長劇《輪流轉》慘被腰斬的感受,可是其時無綫對這位「獨立特行」的高層沒有委以重任,及後甘國亮轉戰電影,與俞琤合作執導過兩部電影,又擔任過《秦俑》的製作,後加盟新城電台擔任台長,離職後現成為自由人,在電台主持節目及執導舞台劇。
其實無綫在陳志雲團隊,包括製作資源部總監樂易玲和製作部總監曾勵珍等的領導下,出現好些新的「創舉」,由《溏心風暴》造就一班曾經紅極一時的實力派演員再度冒起,年輕新上位的演員也只能「靠邊站」,他們明白到現時電視觀眾以上年紀的觀眾層為主,為了鞏固這個觀眾層,起用這群實力派演員作為軸心,再加入年輕演員,一方面固定上年紀觀眾層的觀看慣性,另一方面又可藉此來鍛鍊年輕演員的演出經驗;其次,綜合性節目面對收費台和高清台的「容量」,不得不作出多元化的發展,為迎合政府和觀眾的要求,以及建立具社會責任的正面「大台」形象,加強資訊性節目的內容,過往只有港台才會製作的節目,無綫也來分一杯羮,雖然《了解.關懷一百萬人的故事》遭到不少社會人士的批評,但對於無綫來說,這已是踏出頗為重要的一步。可是,作為領導的陳志雲卻在這次裁員行動中,「挺身而出」擔任「屠夫」,令近年建立的「社會責任」的正面形象,一下子崩潰,更有網民號召杯葛無綫,就連無綫旗下的藝員也對被裁員工表示同情,無綫出身的巨星劉德華更出言批評無綫不應裁員,內外夾攻,令這位香港電視界難得出現的「娛樂家」(entertainer)前功盡廢。
至於,亞視的人事變動,王維基作為城市電訊主席獲委任為亞視行政總裁,這位在科網業界出名的「橋王」,在科網熱期間,他曾建立網站內容製作,其時他從歐美科網發展的趨勢,貫徹「內容就是王」(content is King)的理念,可惜沒有製作節目經驗的他,最後失敗而回。現時他加盟亞視,一個傳統製作節目內容的業界,外界普遍認為他出任亞視行政總裁會有助城市電訊的發展;另一方面,王維基這位被網民稱為「電訊魔鬼」的高調作風,會為亞視這家傳統電視台帶來新的理念和創意,做好「公司醫生」的職務。亞視一直以來面對無綫的強勢,只能在狹縫間生存,開拓華南地區的觀眾層和廣告業務,製作另類資訊性節目來抗衡無綫的劇集強勢,以外購劇集來與無綫較高下等,亞視甚至為了減輕成本,曾暫停製作自家的劇集,令無綫的劇集獨領風騷。作為「弱台」的亞視,對王維基和張永霖這類強人性的管理人才來說,具大有作為的空間,為了扭轉「弱台」的形勢,可以作出較具開拓性和創新的舉動,動搖根基的機會成本較輕,這可能一次發揮兩人才能的大好機會。可是,兩位電訊強人進入電視台,能否好好掌握電視業務的發展模式,這需要大家試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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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於2008年至2010年期間在《信報》撰寫《影業刺針》專欄,關於電影、電視及娛樂工業的評論。此文原於2008/12/5刊出,現經作者修訂重刊,現經作者編訂於2019/03/05重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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